小雅今年十七岁。
去年,也就是在她十六岁的时候,妈妈爸爸离了婚。她判给了爸爸,房子判给了妈妈。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继续住在这所房子里。同学小满跑来,给她看一张某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,说是爸爸刚从学校取回来的,还告诉小雅:“你也有一张,你爸爸没去取吗?”
小雅摇摇头,她仍然在想,自己该不该继续住在这所房子里。
“那你就自己去取。走,我陪你去。”
在小满的陪伴下,小雅来到学校。学校人很多,有老师,有学生,也有学生家长。老师使劲向她摆手,让她进屋,她摇摇头,只是站在窗外,从窗口接过老师递给她的录取通知书。老师说;“给你爸打电话,你爸说没时间,让跟你妈联系。我找了又找,没找到你妈的电话号码。你的成绩全校最好。你是……。”没等老师说完,小雅就走了。她仍然在想,自己该不该继续住在那所房子里。
记得在她六岁的时候,妈妈爸爸打了一场大仗,很凶,窗玻璃都打碎了。她不知谁对谁错,也不知该怎么做,只是拼命地哭。后来,妈妈抱着她去了姥姥家,一住就是两个月。这当中她常问:“妈妈,爸爸呢?”妈妈总是说:“别问了。”每次都是同样的问题,每次都是同样的答案。她不想问了,有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时间一长,她就把这个问题忘了。突然有一天,爸爸来了,给她带来一袋一袋的好吃的。爸爸跟妈妈说:“我是来接你娘俩儿的。放心,我不再赌钱了,好好干活儿,多挣钱,来年就把房盖上。”妈妈拉着爸爸的手什么也没说,哭了。那天,爸爸抱着她,拉着妈妈回家了,两间小土房充满了欢声笑语,幸福日子又开始了。第二年真盖起了大瓦房。小雅觉得比谁都富有。在她十岁的时候,爸爸又犯了赌瘾,妈妈说:“只要不把房子输掉,你爱咋赌就咋赌吧!”爸爸说:“再怎么赌也得让你们娘俩儿有个窝呆啊!”然后,就把房照改成了妈妈的名字。从此,妈妈早出晚归去挣钱。小雅仍然觉得比谁都富有。可是有一天,爸爸向妈妈提出一个可怕的请求,这使小雅惊慌失措,终生难忘。那是一个晚霞似火的傍晚,爸爸妈妈拉着小雅的手往奶奶家走。穿过那片林地,爸爸停下了,轻轻对妈妈说:“咱俩离婚吧!”
妈妈停住脚步,怔怔地看着他。小雅抱着爸爸的腿,她知道他们不会往前走了。
爸爸说:“咱们离婚吧!好聚好散。”
“为什么?”
爸爸说:“咱们没有共同语言。”
妈妈问:“什么是共同语言?”
爸爸说:“我好赌钱,你反对我赌钱。”
妈妈说:“应该说爱好不同。”
他们不再说话了,静静地听着树林里鸟儿的歌唱,看着晚霞慢慢落到山后。
妈妈摸着小雅的头,轻轻地说:“等到小雅上大学吧!”
“不,太晚了,我不想耽误你的青春。”
“什么青春啊!早都给了你,已经不存在了。”妈妈拉着小雅就要走,爸爸一把抱住小雅,凝视妈妈。他们对望一会,终于,妈妈开口了,“等到小雅上高中吧!这当中你可以随便,只是不准往家带,也不准再有属于你的孩子。”
爸爸犹豫片刻,点点头,抱起小雅,一起回家了。
爸爸很守诺言,真的没有往家带任何女人,也没再有孩子管他叫爸爸。他们彼此不再抱怨,对小雅更是关心备至。这种和谐的氛围给小雅带来了幸福感,客观上帮助小雅静心专注。她的学习总是很优秀,中考时,取得了全乡最高分。小雅高兴得不得了,她把妈妈爸爸叫到身边,想美美地再撒个娇,可是,他们一脸的严肃,真的让人莫名其妙。这时,妈妈慢条斯理地说;“小雅,你长大了,比妈妈还高一块呢!妈妈爸爸该分手了。”
“什么?我大了你们就该分手?小满也大了,她的爸爸妈妈怎么不分手?分手意味着什么?意味着家庭破裂。我要一个完整的家呀!”小雅嚎啕大哭。妈妈把她拥到怀里,哭了,爸爸也默默地流泪。不知过了多久,小雅感到口干舌燥,筋疲力尽,听见爸爸说:“小雅,爸爸永远是你的爸爸,妈妈也永远是你的妈妈。咱们睡觉去吧!”
第二天早晨,爸爸没吃饭就走了。小雅问妈妈:“爸爸走的时候说什么了?”
“你爸爸说,什么时候小雅同意爸妈离婚什么时候再回来。”说这话时,妈妈眼圈红了,声音哽咽。小雅嗓子有点哑,不能大哭,只是流泪。妈妈劝她别伤心。她说:“你们若离了婚,我就去死。”妈妈摸着她的头,不再说什么。
小满总是那么阳光。她常来跟小雅汇报家里的情况。“我妈给我做了一套新行李,枕头都是新的。”“我爸要给我买一个新手机,我妈不同意。现在就看我的了,我要说买,二比一,就买;我要说不买,一比二,就不买。征求一下你的意见。”小雅心里烦得慌:“唉!买不买的有什么用。”“没用就不买。”小满又乐呵呵地跑回了家。
为了逃避小满的阳光,小雅独自来到南河边,看着河里的浪花,给爸爸发了一个短信:“如果河里的浪花能够换回你和妈妈的爱,就让我化作一朵浪花,死对我来说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你们的爱。”爸爸很快给了回复:“死都不怕还怕爸妈离婚吗?别作无谓的牺牲了。”妈妈寻来,坐在小雅身边,看着河水,说:“小雅,你爸不肯回来,这与跟妈妈离婚有什么两样。其实你爸爸早就有女人了,只是没领取结婚证。非法同居,警察抓住了还得坐牢。你爸是爱你的,你能忍心让他坐牢吗?再说了,结婚证离婚证,那不就是一张纸吗?顶什么用。妈妈爸爸有结婚证,他一年回来几次?孩子,该放就放吧!”小雅看见妈妈头上的几根白发,好不心酸,她扑到妈妈怀里,失声痛哭。哭完了,她对妈妈说:“给爸爸打电话,让他回来办……吧”也许怕变卦,爸爸很快就回来了,很快就办完了离婚证,很快就走了。妈妈也急着去打点生意去了。小雅在小满的陪伴下挨到了开学。上学时,她没有告诉妈妈,也没有告诉爸爸,同小满和小满的爸妈一行四人去报到。出于对小雅的同情,小满的父母先把小雅安顿好了,才去安顿小满。
小雅的同桌是个浪漫的女孩。这个浪漫指的是穿着打扮很浪漫。其实,她也少言寡语。对小雅的消沉抑郁,她视而不见,从不过问。半学期了,她俩从没一起出去过,哪怕上厕所。期中考试卷发下来时,小雅扫了一眼她的数学卷,发现与自己的分数相同。她也瞄了一眼小雅的卷,奇怪地说:“怎么会错的一样?”小雅说:“不会错的一样,。”于是,她们开始对卷。原来,她们错的题并不一样,只是错的分数相同。然后,小雅了解到,她叫雨帘,中考比她分数高,衣服是卖服装的姑姑给的。只此而已。很快就放寒假了,小雅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到自己住的那所房子里。房子判给了妈妈,她判给了爸爸。收拾好东西,她来到校门外,人头攒动,车来车往。她不知该上哪路车。学生几乎走光了,她仍站在那发呆。
“小雅。”
小雅回头一看,雨帘正向她走来,“我把手机号给你好吗?”